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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0章 和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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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0章 和離

楚成鄴緩緩道:“父皇,那些逃難的百姓,是東夏的子民。若是有沐清瑜去救助,去安頓。那些百姓便只知感恩沐清瑜,而不知感恩父皇!”

明崇駿道:“此言有理!”

如果說之前眾臣覺得沐明遠和大皇子所說有些古怪的感覺,但此刻,明崇駿竟然也這麽說,給他們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震動。難道,沐清瑜真的想越過皇上招攬人心,那他想幹什麽?

明崇峻緩緩地又道:“東夏百姓的死活,與沐清瑜一個女子毫不相幹。她花錢又出力,莫不是想當女皇?”

這話豈止大逆不道,簡直石破天驚!

但是,卻有人忍不住翹起了嘴角。

就說明丞相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,原來他說的壓根就是反話。

這話讓沐明遠臉色更黑,也讓大皇子沈下了臉。

不過,明崇峻站在那裏,絲毫不因這兩人面色變化而動容。

沐清瑜也不爭辯,也不解釋,她這麽做,一來是的確想為那些流民們做點什麽;二來,她的濟寧堂本就需要人手。人若太多,那就多開幾個濟寧堂分舵。

在很多人的心中,流民就是累贅,收留他們就是收留了麻煩,出錢出力,人多還容易亂。但這些對沐清瑜來說,都不是事。

就像濟寧堂,也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,收那些老幼鰥寡,但任何人都能發揮自己的價值。她為他們提供住所,也為他們提供可以養活自己的營生,以及技藝,這是一種雙贏。

楚朝陽道:“父皇,兒臣覺得,桑榆郡主是一心為父皇分憂,這份忠心值得嘉獎,當為楷模!但她畢竟是一個女子,要把這麽沈重的擔子放在她一人肩上,兒臣覺得不妥,不若父皇派兒臣協助桑榆郡主辦妥此事如何?”

大皇子:“……”

四皇子:“……”

沒想到老九才剛剛隨朝聽政一兩天,竟然就這樣狡猾。說的好聽是協助,說的不好聽不就是直接掠奪功勞嗎?到時候累死累活,前頭有沐清瑜頂著,他只需要在後面看著就好。

不用出錢,也不用出什麽力。

人前走上一圈,人人知道是九皇子在主導此事就行。

事情辦成了,他是首功,得所有的民眾景仰;事情失敗了,沐清瑜擔全責!而一個肯為百姓從皇宮安樂窩出來的皇子能有什麽壞心思呢?

這算盤珠子的聲音,八百裏外都聽到了。

楚雲程這次沒等莊國公使眼色,立刻便道:“九弟的提議甚有道理,不過九弟從沒出過京城,加上年紀又輕,對這些事沒有經驗。父皇不若讓兒臣去協助吧,兒臣有賑災經驗,定能協助桑榆郡主做好此事!”

楚成鄴一聽,立刻想都不想地道:“父皇,論賑災經驗,兒臣比四弟更多更擅長,兒臣願意前往!”

楚雲程陰陽怪氣地道:“喲,剛才你不是說桑榆郡主若去,百姓只知有她,不知有父皇嗎?你現在要去,是讓百姓只知有你,不知有父皇嗎?”

眾人:“……”

皇上:“……”

莊國公:“……”

四皇子這話一出,傷敵八百,自損一千。他光記得把大皇子給擠兌,卻不知道連他自己也在這擠兌之列。

皇上冷冷地瞥了楚雲程一眼。

本來他見楚朝陽這麽善於審時度勢,雖還有些擔心他的安全,也覺得這是他積累功勞的好機會。

但被楚雲程把這事給說破了,他若還派楚朝陽去,這幾乎就是告訴了所有人,他是屬意老九的,老九也會遭到他們的針對。

皇上冷聲道:“好了!吵什麽?”他目光落下:“桑榆郡主,你怎麽說?”

“臣女不懂!”

“哦,你有何不懂?”皇上語氣很是平和。

沐清瑜目光掃了三個爭著要“協助”她的皇子一眼,道:“臣女只是想著皇上隆恩,封了臣女為郡主,臣女需要做些什麽報答才好,卻不知為何皇上派臣女去安置逃難的百姓,百姓就會只知感恩臣女,不知感恩皇上了。難道那些百姓是傻的嗎?”

皇上緩緩點頭,道:“這件事,你準備親自去做嗎?”

沐清瑜道:“此事不需要臣女親自去,臣女在那邊有一支商隊,另外臣女捐建的濟寧堂,在那邊也有。需要臣女親自去的時候,臣女會再向皇上請旨的!”

沐明遠道:“皇上,沐清瑜口中說願為皇上分憂,但人都不去,難道她在夢裏指揮嗎?如此敷衍君父,簡直罪大惡極!”

其實也不是沐明遠不冷靜,而是他此刻心中恨極。

剛才沐清瑜說願意安置四五萬災民,一天一千兩銀子,一個月就得三萬兩。

三萬兩啊,那是什麽概念?

他拿出十萬兩銀子贖沐雍的命,就已經差不多掏空了家底。

這麽多年,他身為吏部尚書,私底下得的孝敬和賞賜,以及仗著官職之便,孔宜佳斂的那些財,加在一起,都這麽窘迫。

可沐清瑜竟然輕輕松松隨口說出能安置這些災民,甚至沒有說期限,也就是說,三五個月,甚至半年一年,她都願意承擔,也負擔得起。

想當初,她拿回裴漪嫁妝,現銀根本不多,鋪子田產占大半,而如今也沒聽說那些鋪子田產被變賣。

不過一兩年時間,沐清瑜竟然不聲不響掙到了這麽多錢?

她掙了這麽多錢,卻還逼著他把裴漪的嫁妝拿出來,這賤丫頭,著實該死!

皇上目光掃向沐明遠,道:“沐卿,你府上治喪,你夫人尚在停靈,你還是等你夫人入土後再來上朝吧!”

沐明遠行禮道:“皇上,臣身在其位,便要擔其責。拙荊雖停靈在堂,但府上一切皆有管家打理,臣食君之祿,豈能因家事而誤國事?”

多麽慷慨激昂,一心為國。但他的這番表演,除了他自己,沒人相信。

皇上便不再理他,轉向沐清瑜道:“桑榆郡主,朕封你為郡主乃是因你舅舅之功。如今你願以一人之力,為東夏安置部分流民,其行可嘉,你想要什麽封賞?”

眾臣看向沐明遠的目光其意就深了,四皇子幾乎都笑出聲來。這沐明遠一心想把沐清瑜往死裏踩,可惜他這目的性太過明顯,皇上根本不想理他。

沐清瑜沈默著,沒有說話。

皇上道:“說吧,有功朕定封賞,這是你應得的!”

沐清瑜伏身道:“皇上,臣女不能說,恐皇上治罪!”

“朕賜你無罪!”

沐清瑜道:“臣女之所以願意為皇上分憂,想攬下代皇上安置部分災民的事宜,一是因為臣女感念皇上賜封隆恩,二是因為臣女已經斷斷續續一個多月做同樣的夢了,但夢境之事,又多虛妄,故而臣女不敢言。但既然皇上賜臣女無罪,那臣女便大膽說了。”

聽她說到夢境,這不由讓人心生幾分好奇。

哪個人都會做夢,但大都醒來便忘,即使能記得,也是極少。兩次做同樣的夢已是難得,一個月斷續做同樣的夢,那就匪夷所思了。

沐清瑜聲音低了幾分,帶著無盡的孺慕之色,道:“臣女夢見了臣女的母親,所以,臣女這麽做,也是想為母親積點福氣!”

眾人聽到這裏,倒沒覺得有什麽。

子女夢見已故的父母,那是因為血脈親情的羈絆。沐清瑜說連續一個月斷續夢到,他們原本以為沐清瑜是要拿這個說事,向皇上求一份豐厚的賞賜,但她只是提了一提,便略過了。

一個女兒想為母親積福,這是孝之大道。所以這桑榆郡主,還是很有分寸的。

甚至她都沒說想向皇上求什麽賞賜。

她都說了是為母祈福,這就是不要賞賜的意思了。

時閔威甚至還松了口氣,身為戶部尚書,錢財於他來說,雖不是他的,但每調撥出去一筆,也和剜他肉一般。

皇上忽地皺眉:“朕記得,你母親去世時,你尚未滿三歲?”

沐清瑜道:“是!”

“三歲之時,你已記事?”

沐清瑜搖頭:“回皇上,三歲之前的事,臣女沒有絲毫記憶!”

這才對嘛,三歲以下的孩子是能記事,但是記不長久,三五個月而已。能將一件事一直記住,就算聰明孩子,也得四五歲才行。

他們這些位極人臣的,哪個不是聰明精明,敏慧過人?但現在他們也不記得四歲以前的事!

三歲之前就有記憶的孩子,那都是妖孽了。

皇上淡淡地道:“那你說,你在夢中夢見你的母親,你何以知道那是你的母親?你夢中的母親,長得又似何模樣?”

眾人有些不解,雖然沐清瑜大概已經不記得自己母親的樣貌,但是做夢嘛,她覺得是就是,這個是不用較真的吧?怎麽皇上還追根究底起來?

看那神態和語氣,似乎還想治罪。

夢中所見若非親娘的樣貌,皇上莫非還要治個欺君之罪不成?

大概只有沐明遠是心裏真的高興。

他記得很清楚,家裏沒有裴漪的任何東西,所以,哪怕沐清瑜在沐府住了十五年,但她應該早就沒有關於裴漪的任何印象了。

這時候,叫她說出裴漪長什麽樣子,那才好笑!

沐清瑜卻沒有什麽滯澀地道:“夢中的母親,二十歲左右的樣子,梳著隨雲髻,穿著冰藍色織錦煙羅裳,眼角下有一顆淚痣……”

“她說了什麽?”

皇上突然打斷她,沈聲問。

沐清瑜錯愕了一下,才緩緩道:“她說,悔為沐家婦!”說著,她跪伏於地:“所以皇上,此番若皇上要賞賜臣女,臣女想為九泉之下的母親達成心願!”

沐明遠大怒:“你,你想如何?”

沐清瑜聲音平靜淡然:“臣女請皇上允準,準母親與沐明遠沐大人和離!”

“沐清瑜,裴漪是你母親,我是你父親,你身為女子,竟要讓父母和離,是大不孝!”

沐明遠倒不是覺得裴漪這個夫人他有多留戀,只是,要和離,不,要休也是他提出來。

沐清瑜淡淡地道:“沐大人莫不是忘了,你不是早就寫了斷親書,如今還存在戶籍司,上面有你親自畫押簽名,如今你在我面前說你是我的父親?你是得知皇上封了我為桑榆郡主,所以想和我攀關系嗎?”

沐明遠差點氣死,這死丫頭說話怎麽這麽討厭?她是真的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裏。

他轉向龍座:“皇上,子女孝敬父母,此乃人倫。天下哪有子女讓父母和離之事?請皇上做主!”

皇上瞥他一眼,淡淡地道:“人倫也不能淩駕於律法之上。何況,既然寫了斷親書,便是毫無關系的兩人,何來人倫之說?桑榆郡主一片孝心,願意替母求得自由。沐尚書何不成人之美?”

她竟悔為沐家婦,那是在後悔當初沒有同意入宮嗎?

原來你是在後悔的!

可惜你後悔得太晚,不過,既然你想自由,那朕肯定幫你!

沐明遠,也活得夠久了!

沐明遠呆了,皇上說他何不成人之美?

這是成人之美的事嗎?

這是把他的臉放在地上踩,可說這句話的人是皇上。他不敢頂嘴,滿肚子的氣和委屈,此時不知道該發還是不該發。

皇上道:“怎麽,沐卿,朕的話在你面前也不頂用了?”

沐明遠哪敢?他撲通一聲跪下,道:“臣不敢!”

皇上道:“既如此,那朕和在場諸位便做個見證吧!桑榆郡主,朕念你一片孝心,準你所請!大柱啊,筆墨侍候!”

眾臣:“……”

就挺古怪的。

皇上怎麽會對一個臣子的家事這般上心了?還叫他們一起做見證?他們這身份,為一個從一品尚書和已故十幾年的元配和離之事做見證,實在是……匪夷所思。

不過,他們誰都沒說話。

大皇子和定遠侯的表情也很平靜。

這都是一些小事,不值得他們出面。

看著劉公公端著托盤,帶著筆墨紙硯而來,沐明遠很不情願。但他沒想到,劉公公壓根就沒有把這些給他的打算,反倒走到沐清瑜面前,笑著道:“桑榆郡主,您請!”

沐清瑜道:“多謝!”

皇上看她還跪著,哼了一聲道:“難道代你母親寫和離書,你還準備跪著寫?起來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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